當人們身體生病了,會很自然地想到去看醫生;心裡生病了,卻未必會想去見心理師。對比身體的疾病來說,心裡生病似乎是一件更為難以啟齒的事情——
「別人看起來都好好的,為什麼偏偏是我?」
「我是不是太脆弱了?」
「這樣是不是很不正常?別人要是知道了該怎麼想我?」
在混亂的思緒之下,人們小心地藏匿起心裡生病的事實,病況卻可能因此而延綿起伏,以至於完全失控。那麼,究竟是什麼卡住了咽喉,讓這一切顯得如此困難呢?
1. 我們生活在太過熟悉而不自知的世界里。
在Jonathan Swift的小說《格列佛遊記》里,格列佛遇到突然的暴風雨,漂流到爪哇附近的一座島嶼上。當他醒來時,發現自己被繩索捆住了,身邊都是一群個頭矮小的小人兒,身高約莫只有他的1/12。
當地的居民為他的到來感到驚奇,引發一波又一波的圍觀熱潮,并稱呼他為「大人山」,熱烈地議論著他的食量、力氣等等「不正常」之處。
那麼,格列佛真的不正常嗎?將他的身高放置在小人國當中,固然顯得格格不入。但當他重返自己的故土後,周圍都是個頭粗壯的男男女女,沒有人會認為,他有絲毫的不妥之處。
我們生活在一個太過熟悉而不自知的世界里,就像小人國的居民一樣。這樣的環境告訴我們該做什麼、不該做什麼;「正常的」男人是什麼樣,「正常的」女人是什麼樣。但卻沒有人告訴我們,凡事會有例外,當出現例外之後,我們究竟可以如何安頓身心,又可以去往哪裡。
2. 除了問題之外,還可以擁有什麼?
生命是會變化發展的,如同草木枯榮、陰晴圓缺一般。而心靈作為生命的一部分,自然會有健康的時刻,也會有生病的時刻。這本是生命發展的自然現象。
社會環境在悄然建構出一套令人們習以為常的標準時,也建構出了問題的存在,似乎那些違背「標準」的,即為「問題」。當我們想要離這種問題視角遠一點的時候,也需要去認真地想一想:「除了問題之外,自己還可以擁有些什麼?」
來說說我一個視障朋友的故事吧。有時候我們會一起聚餐,起初,大家習慣性地去照顧他,殷勤反復地夾菜遞水,但這反倒會使他生氣。
他說過令我印象最為深刻的一句話是:「有時候人們就是記性太好,記得我是個瞎子。但如果他們能偶爾忘記這一點,我會更加安然自在。」
他很喜歡吃那種單人一鍋的小火鍋,因為那讓他有發揮的余地,享受自得其樂的趣味,吃多吃多、吃快吃慢,也皆由他自己決定,不必假手於他人。
對了,這位朋友也是心理師喔。他不僅會做諮商,還會彈吉他、跑步和環島喔。除了眼睛不好這件事之外,他擁有一些屬於自己的能力,這也給了他限制之外的自由。
3. 諮商不是消滅問題,而是退後一步,帶你去看生活的全貌。
回到我們開頭所說的,在一個標準化導向的社會里,進入諮商室的人背負起問題的污名,並負擔起那些隨之而來的沉重、灰暗與辛苦。這也讓去見心理師成為一件有些羞恥的事情,似乎心裡生病了,就要把自己釘入罪惡的恥辱柱上,一遍一遍地經受著拷打與問責。
但是,你只是心裡生病了呀,過錯並不在你,有問題的也並不是你。諮商不是要去消滅問題,連帶將生病的那一部分你也消滅乾淨,而是退後一步,帶你去看生活的原貌,一起找尋問題背後,你所隱藏的資源與能力。
我記得以前上課的時候,老師曾經以太極圖來舉例:當一個人視角緊緊地盯住左邊黑色的區域,就會把黑色看得很重很重,以至於讓它占據生活的大部分空間,甚至於成為生活的全部。
但是,如果這個人能夠退後一步,將黑色視作是背景,那麼曾經看似是「污漬」的存在,將僅僅成為生活的一小部分(如太極圖右邊所示)。他/她將有喘息的空間,去看見、發現、建立更為廣闊、豐富的生活圖景。
這個過程很可能是艱難的。人們常常並不清楚自己擁有什麼,或是想要擁有那些本不屬於自己的東西。但是,無論如何,心理師都會陪伴著你一起去經歷。
所謂「問題」或許仍然存在,但當一個人不再為「問題」所緊緊地捆縛,他/她就擁有了更大的承受力,將「問題」放進隨身的口袋裡,就像放進一顆石子,繼續走接下來的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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