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些時間,很多朋友因著我的工作,而對於心理諮商(下面文章「諮商」與「心理治療」一詞會參雜混用,在此不討論兩者差異)感到好奇,不少人把它跟算命、求神拜佛做連結,當然都是在解決人們困擾的事業,但我想心理諮商在台灣仍蒙上一層面紗,帶有一種神祕感,為什麼單純聊天會有幫助,甚至可以解決心理問題?跟其他助人工作有什麼不同?
這是個好問題,過去諮商心理學界也不斷研究「究竟心理諮商有沒有療效?」經過長時間、大量研究證明心理諮商的確具有療效,然而新的研究方向則強調How的問題,也就是產生何種療效?治療師做什麼介入產生的?這是是比較學術問題,而對我個人來說「心理諮商」這四個字的意義,是不斷解構、再建構的過程,表示著我對於心理療癒這件事的看法隨著時間、經驗有所變化。
22歲的我
立志考心理諮商所,那時候我從美國存在主義治療師Irvin D. Yalom的心理治療小說,對心理治療有種憧憬(相信很多人也有此經驗),將那流暢、神乎其技的治療歷程,及對人性深刻理解,作為將來成為治療師的典範。
24歲的我
就讀心理所,接觸眾多諮商心理學知識,諮商訓練告訴我強調專業的重要性,諮商一種專業,因為專業所以有很多要求,對環境要求(一間不受干擾的空間,沙發、桌子、檯燈的擺設,甚至到坐的位子都有其意義),對自我的要求(口語技巧、如何接觸與同理個案、學習運用各種諮商技術、反思自我避免陷入反移情、倫理議題)
26歲的我
開始整理生命經驗,從自我內在挖掘人性、體驗情緒,看見自己渴望與脆弱一面,這讓我開始覺得活得像個人般,體會到原來療癒是這種感覺。
30歲的我
從事學校心理工作,接觸到很多兒童、青少年,也接觸成人(教師、家長),從他們與我的交會經驗中,彼此互動建構療癒的意義。
直到今年一月旅行時,巧遇一塊牌匾題著:「曲徑探幽」,彷彿被古人理解了,真實覺得中文奧妙,短短四個字,點出現在我對於心理諮商的理解,就是在一段崎嶇難行的路途中,往自我內心深處探尋的過程,我認為那「幽」的意思是對於人性深刻體悟,原來我們都在社會化過程中,被壓抑、隱藏著自身渴望,既使長大後,我們仍然渴望著愛與看見,最終將它們整合,用Carl Jung的講法就是「個己化」的歷程。
然而,這趟向內探索的旅程,就像是在一個人面前赤裸著身體,表露出自己內在一切,呈現脆弱與渴望,但最害怕的是,不知道對方會怎麼看待這樣的自己,也無法停止這種想像,那絕對是很不舒服、痛苦的狀態(許多心理創傷都來自於在最無助、脆弱的時候,被最信賴的人傷害,像是各種拋棄、虐待、家暴、性侵或是劈腿,這是種很糾結且矛盾的情感,在此要強調這是當事人主觀的詮釋與認定,或許事實並非真的這麼嚴重)。
這時候,對方的回應顯得相當重要,如果這個人曾經走過這段路,能瞭解這種處境,便能讓我們感到安心、接納、支持,讓我們會更願意勇敢面對自己,轉化這段經驗,重新賦予更有成長性的意義,並據此產生新的行動,我深信「治療師沒辦法給個案他所沒有的東西」、「治療師能走多深,便有可能帶領個案走的多深」。
至於這樣諮商關係,確實是非常不自然的,畢竟在陌生人面前坦露自我,然後走出諮商事後,又要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,而在我們長大後,自身經驗極少能被對方全然地接納,我認為可以把它比擬重新發展的過程,彷彿回到嬰兒時期般,被照顧者全然照顧,得以讓我們感到安全,而這種照顧像是母性特質(愛、被撫癒)或是父性特質(成就、被看見),所以在諮商關係中,治療者憑著自身不同的人格特質,而產生不同的療癒效果。
上述是我對於心理諮商的看法,每個治療師憑藉不同人格特質、學派養成,而有所不同,因此找尋適配治療師是重要的。